燕归红的水袖甩得一干观众的心都随着去了,有林与闻给他搭的这个台,他唱得实在尽兴,尤其这座下的都是读书人,没人会喝倒彩,也不会成心捣乱。
每个该叫好的点都有林与闻领头鼓掌,每个念白的时候都有林与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,燕归红觉得这大约就是戏里所说的知己的感觉。
他想到这不禁看向二楼的林与闻,林与闻也在看着他,眼神真挚,除了欣赏不带一点别的感情。
怎么不能带点别的感情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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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同的眼神真是林与闻没见过的那种泞,这人嘛,从小到大的过程中总免不了对现实和世俗不断妥协,眼神里渐渐多的是圆滑和麻木。
但陈同完全不是这样,他有种很执着的情绪,即使现在自己跪在林与闻的面前,也不会使他的脊柱弯下半分。
某种程度上,林与闻还挺佩服他,这人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丝毫不受外界影响,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境界呢。
他端起陈嵩准备好的茶,嗅着上面的清香,早上吃了不少果子,用这茶解腻正好。
陈同咬着牙齿怒视他,“你到底要问我什么?”
“啊,”林与闻的表现好像才发现眼前跪着这么个人似的,“其实也没有什么想问的,我就看看你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你杀了凤弘文,证据我们已经掌握大半了。”林与闻用茶盖滤着茶叶,轻轻吮着茶水,“那天夜里,有人见到你搀着凤弘文往山上走,因此人证有了。”
“你用来殴打的凤弘文的木棍也在山脚下找到了,与凤弘文身上的伤痕相符,突出的树杈上面挂了你衣服的残片,本官已经派人去你的住处去对比,所以物证也快了。”
陈同咽了下口水。
“而且,有另一个学生云辰甲也可以证明你在文会上与凤弘文争吵,动机自然全了。”
林与闻咂咂嘴,“其实这案子挺简单的,只是凤弘文这人实在让本官好奇,所以才查了这么久。”
“不是我杀的凤先生。”陈同直直地看着林与闻,
林与闻眨眼,“那是谁?”
“是他自己。”
“哈,”林与闻实在忍不住,“哈哈哈,”他笑得直摇头,“我就对你这点实在好奇,你是怎么在脑子里创造了一个和现世完全相反的世界的。”
陈同警惕地看着林与闻,“你什么意思?”
林与闻发现陈同是真的察觉不到这些,早就说应该让大夫们好好研究这些凶犯的脑子,他们真的和正常人不一样。
“早年你的父亲与教坊女子私奔,你母亲一下子病倒,你只能寄人篱下养在你舅舅的家里。”
“你的舅舅是个道学家,为人苛刻严格,让你的性格逐渐变得敏感偏激,但这时你读到了凤弘文的诗。”
“他的诗里,有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美人,正如你触摸不到的,”林与闻吸口气,“自由?”
陈同看着林与闻,“你懂?”
“我不懂,”林与闻对他摇了下手指,“我想凤弘文也不懂。”
陈同眼框发红,“我以为他懂的。”
“舅舅要我格物,实际上就是把我关在柴房里枯坐,除了读经,我什么都不可以做。”
“他嘴里都是大道,是天理,而我什么都不懂,怎么读经。”
“直到看到凤先生的诗,我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有情绪,可以有欲望的。”
“就像他对诗里的美人,而我对那柴房外的世界。”
陈同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起来,“我从柴房逃了出来,来到了江都,来到这个凤先生长大的世界,终于见到了凤先生。”
“他是那么孤独,那么清高,与这世俗那么的格格不入。”
林与闻眯着眼,满脸疑惑,就凤弘文那人,幼时成名,从小顺风顺水,与富甲一方的商户结亲不算,还有一干至交好友,和孤独,清高这些形容词到底有什么关系。
“你跟踪他。”林与闻简单下了定义。
陈同的脸色一僵,看向林与闻。
林与闻翻个白眼,“你跟踪他,你在阴影里偷偷地注视他,观察他,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孤独的,是清高的,用这样的想法掩饰你自己不敢与他交往的的卑微。”
“不是的,谁说我不敢与他交往,我只是不想打扰他的生活而已!”陈同突然变得激动起来,“他是孤独的,他是清高的,他的妻子只是个斤斤计较的商贾,他的朋友平庸至极远不如他,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理解他,只有我!”
“嗯,可是凤弘文不这样觉得不是吗,他有了喜欢的人。”
林与闻的脸色冷下来,“那个人不懂凤弘文的诗,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,但是他却堂而皇之地与凤弘文在一起,出入各种场合,像是一对真正的知己。”
“凤弘文为他写诗,一改往日那种苦闷,写得都是两情相悦的美好,他找到了他自己的幸福,可他的幸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